万里风月不及你
作者：顾汐润
主角：姜瓷桑泽
《万里风月不及你》小说试读
第九章漫长的对话
工作室里突然多了一个人，跟大家一起大眼瞪小眼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耿小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活的？”
姜瓷揉了揉眉心，气若游丝：“你觉得在场哪一位不是活的？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耿小依咽了咽口水，“活的桑泽？”
桑泽倒是没什么情绪，淡淡笑了笑，十分配合地点头：“活的。”
“妈呀……有生之年！”耿小依眼中噙满泪花，“我一直以为大师您仙逝了，还一直惋惜来着！没想到您还活着，还挺活蹦乱跳的，我太高兴了！”
桑泽：“……”
姜瓷赶紧把耿小依拉了过来，瞪她，小声道：“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。”
“呸呸呸，是我说错了，因为我真的好崇拜大师啊呜呜呜……”
桑泽嘴角抽了抽：“别叫大师，听上去好像我已经没头发了。”
“桑泽爸爸……”
“……还是叫大师吧。”
“您是不知道，在您仙逝……哦不，消失的这几年，我只能靠看您的视频吊着一口气，今天见到真人，实在是三生有幸。”
桑泽看了一眼姜瓷。
姜瓷赶紧解释：“小依是追星女孩，喜欢用夸张的修辞讲话，见谅。她每天除了你肯定还要看十几个明星的视频，你不用感到压力大。”
“不一样，不一样。”耿小依偏要坐实铁粉事实，“我虽然追星很多，但他们中没一个人的指法能超过大师您！”
这下连姜瓷都无奈了：“你什么时候是他铁粉的？我怎么不知道！”
耿小依顿了一下，诚恳道：“就刚刚，看到他的脸的时候。”
桑泽：“……”
姜瓷：“……”
魏宇年噗嗤笑了出来，笑到肚子痛。
姜瓷赶紧把耿小依拉到一旁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讲述了一遍。
耿小依恍然大悟：“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长得很好看的邻……”
姜瓷立刻捂住她的嘴，眼神里闪烁出杀人灭口的威胁。悄悄看了眼桑泽，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，却没有看向这边。
“闭嘴。”姜瓷对耿小依做了这个口型。
耿小依拼命点头，这才从姜瓷魔爪下捡回一条命。
姜瓷说：“总而言之，桑泽现在是青釉，这是要保密的事情，你也别叫什么大师了，听上去太招摇。”
“那叫什么？”耿小依花痴地看了眼桑泽。
“不如，叫学长吧。”姜瓷提议，“大家都是S大的，叫学长刚刚好。行吗？”
“她可以。”桑泽下巴朝耿小依的方向点了点，然后看向姜瓷，“你不行。”
姜瓷不乐意了：“为什么？我也是你学妹啊……”
“你得叫师父。”
姜瓷：“……那我岂不是成了最末辈？”
耿小依迷惑地眨眼：“什么师父？”
魏宇年解释：“小姜瓷拜桑泽为师，学斫琴了。我是她的大师兄。”
“哦……”
魏宇年顺势拍了拍耿小依的肩，又开始自己的扩列行动：“妹子有个性，来加个微信呗？我在博物馆上班，以后欢迎来博物馆乘凉。”
“博物馆？古琴组的吗？”耿小依的注意力立刻转移，眼睛发亮，“巧了，我最近的研究就跟这个有关……”
两个人很快就热火朝天地聊开了，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架势。
桑泽看着吵吵闹闹的工作室，忽然有一丝陌生。
他的生活环境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。
但意外的是，他竟然不觉得讨厌，甚至还有一些久违的暖意。
想到这里，他抬起眼，下意识想找姜瓷的方向看去，却刚好看见她匆忙收回视线，心猿意马地盯着自己的鞋尖。
从今天下班起，他就察觉到这姑娘有点反常，蔫耷耷的，好像有心事。
她是个聪慧懂事的人，即便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，也不会将负面情绪带到工作室里，有魏宇年在，桑泽也不方便多问。
想了一会儿，桑泽停下手里的活儿，从架子上取下一兜零食，扔给正在聊天的两个人。
最后，像是恰巧似的，将一包黄瓜味儿薯片递给了姜瓷。
他眼睛弯了弯，小声地说：“不能让我徒弟不开心。”
姜瓷愣了一瞬间，缓缓低下头，看着手里黄绿色的包装袋。
这一次，她用了好几秒，才小心地藏好慌乱的心跳声。
喜欢他，真是太好的一件事。
尽管，他只是把她当成徒弟那样看待。
休息日的时候，魏宇年没有来，工作室又变成了桑泽和姜瓷两个人驻守。
桑泽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张琴，小心谨慎地放在平整的桌面上。
“这是我接下来要修的一张琴。”桑泽难得主动地向姜瓷介绍，“是一张清时期的琴，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。”
“那还真是一张‘古’琴了！”姜瓷赶紧凑了过来，不放过任何一个近距离欣赏文物的机会。
这是一张落霞式的琴，琴器表面的漆色泽仍然光润细腻，已经呈现出些许断纹。
在不懂古琴的人眼里，出现“裂纹”似乎不是一件好事，但在古琴身上，这偏偏是可遇不可求的造化，是一张琴经过百年甚至千年岁月沉淀，历久弥新，生出的时光印记。
姜瓷自然能够明白，这张琴虽然比不得博物馆里的彩凤鸣岐、收藏家手里的大圣遗音，却也是一张难能可贵的好琴了。
最重要的是，桑泽看这张琴的眼神。
像是蛰伏在极夜世界许久的人，忽然又见到曙光，百分之百的热忱，百分之百的专注。
对姜瓷来说，他的目光比琴本身更加引人注目。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看。
桑泽压根没注意到她的视线，仔仔细细将整张琴检查了一遍。
姜瓷看到，在底板龙池周围，有一排刻字。
她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桑泽仔细一看，眼角弯了弯：“做这张琴的人叫王勉，他说自己偶然得到一张画，喜欢得不得了，便一直盯着看，然后发现自己被吸入了画中。他在其中流连忘返，不知过多久后，发现自己出不去了。”
姜瓷瞪大眼睛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没有然后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应该是没有讲完，如果我没猜错，这位王勉大师做了一对儿双子琴，后半部分应该刻在了另一张琴上。”
姜瓷来了兴致：“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刻在琴上？”
“斫琴者和修琴人，时常会将自己跟这张琴的缘分记在琴身上。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故事，就是三百年前王勉斫这张琴时的所思所想，留给后人观瞻。”桑泽指了指龙池最下方一行小字，“除了王勉，还有前一位修琴师傅，他也提了一行小字。”
说得很简单，大概就是某年某月某人于何地修过这张琴。
姜瓷心里却十分触动：“这把琴上一次被修，是一百多年前呢……这个修琴人，应该也不在人世了吧……”
“奇妙吗？”桑泽指尖轻柔地抚过琴身，“在几百年后的今天，我们能跟这些人有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”
古人在留下这些字的时候，并不知道未来会在何时被何人看到。
如果不是桑泽接了这单修琴的活儿，他们也不会知道百年之前，王勉在斫这张琴时有这么奇妙的经历。
古琴的制作过程不仅孕育着斫琴师们的心血，还有他们的所思所想，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古琴本身就是一段文化的载体。
桑泽指尖轻轻在这把叫做“墨海”的琴上撩拨，圆润浑厚的声音响起，仿佛在冥冥之中诉说着它所经历的百年风雨。
这是一位老者，跋涉在时光的河流畔，蹒跚而来，微微一叹息，吞吐的都是绵延的过去。
姜瓷好像终于有一点点明白了，桑泽之前所说的“琴不是死物”，这句话的含义。
听桑泽随手抚了个小曲儿，姜瓷忽然接到了姜未的电话。
“这周还不回家？”姜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，让她立刻没了听琴的兴致。
姜瓷跑到角落里，偷偷瞄了桑泽一眼，捂着嘴小声道：“要加班呢。”
“我怎么感觉你每周都要加班？”
“是啊，公司好不容易招来我这样的顶尖人才，肯定要人尽其才。”
“呵呵，我信了。”姜未懒得拆穿她，优哉游哉说，“别怪哥没提醒你，你下周再不回家，二老可能就要过去找你了。”
“知道啦……”姜瓷语气诚恳，“我是真的忙，没办法的。下周我想办法回去一趟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，背后桑泽忽然张口：“姜瓷，你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？”
“……”
“电话没打完？”桑泽摆了摆手，做了个口型，“那你先打。”
姜瓷石化地站在原地，内心疯狂祈求姜未那双狗耳朵什么都没听到。
然而，人生往往事与愿违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，再开口时，姜未已经收起了懒散的态度，严肃地问：“瓷瓷，你谈恋爱了？”
小说《万里风月不及你》 第九章 漫长的对话 试读结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