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张海滨又冷又饿，抄着手在野地上来回溜达。

刘兵把军大衣扔给了张海滨：“滨哥，你裹着大衣眯一会儿，我去捡点柴火，熬一会儿天就亮了。”

张海滨披着大衣直跺脚：“我不光冷我还饿，你也不多带两个饼子，再说你不会打猎吗？咋不打点啥猎物烤着吃？”

刘兵让张海滨逗笑了：“这团山子才多大个山包？白天兴许能打个老鸹喜鹊啥的，要是八.九月份，咱哥俩还能去地里偷点地瓜土豆子烤着吃，现在毛都没有。”

刘兵边说边背上洋炮往松树林子里走了。

张海滨一屁股坐在快要熄灭火堆边上，薅了几把茅草丢上去，篝火又冒起了火星子。

上辈子穷困潦倒时他比现在还惨，现在起码还有刘兵陪着自己，而且他挨冻受饿心里也暖和，因为老婆孩子在家等着他，有盼头。

轰……

松树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，张海滨赶紧往山坡上跑，还没跑到山脚下就听见了刘兵的笑声。

“滨哥你是真有口福，我在山坡的黄豆地打了只豆楚子（，足有三斤。”

刘兵拎着的豆楚子胖乎乎的，看着就像只兔子大小，他坐在火堆边上收拾猎物，张海滨赶紧去捡干枝了。

收剥了皮的豆楚子烤得吱吱冒油，张海滨舔了舔嘴唇，忽然问了一句：“刘兵，你说咱们要帮朝族屯灭鼠，老朴他们会不会支持？起码能给几袋大米吧？”

刘兵想了想：“这还真是个路子，我记得下乡时断粮咱们就去挖过耗子洞，每回都能挖几十斤苞米黄豆，不过挖耗子洞费时费力，咱现在弄流动供销社不比挖耗子洞省心吗？”

张海滨笑了：“你可别小瞧挖耗子洞，当年咱没技术，可现在我有招儿，保证让耗子自己给咱引路。

咱俩是忙不过来，大鹏他们不是闲着吗？年前弄好了也能赚一笔小钱，要知道挖出来的粮可是无本买卖，一斤稻子7分钱，挖个耗子窝就好几块。”

刘兵递给张海滨一块烤好的肉，看着他直摇头：“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，你这一戒赌就像换了个人，直接钻钱眼里去了，啥钱都想赚。”

张海滨笑了笑没出声。

流动供销社跟前世的电商平台有啥区别？只不过现在没有网，靠订单送货赚差价，玩物流自然是人车越多越赚钱，何况几年后国企破产，废钢废铁都是钱，收废品也需要人手。

开收购站还有个目的就是捡漏，上辈子他是靠那件明代的青花瓶子起家的，这漏儿他不可能放过。

豆楚子扒皮去了内脏没多少肉，张海滨也就吃了个半饱，哥俩又扯了一会犊子天就有点放亮了，张海滨和刘兵头发棉袄上都上了一层霜。

“滨哥，你现在真变了，我都说过咱俩赚的钱先可着你还饥荒，都用不了一个月，我看半个月就能把二江的债还完，只要你心往正地方用，日子肯定能过好。”

给马喂了草料，俩人赶车往九队走，刘兵也让张海滨鼓动得信心满满。

到九队的时候正赶上早饭点儿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，马车一到队部，队长老金就赶了过来，用大喇叭喊社员过来卸东西。

“你们这流动供销社真挺方便，我们村离着市里远，买东西卖东西都不方便，你们的东西比供销社还便宜，以后我们需要啥就直接打电话定，尤其是开春的化肥，公社下拨的化肥根本不够用。”

刘兵可没敢搭拢，但张海滨却笑嘻嘻地答应了。

等装完大米往回走，刘兵看着张海滨直嘀咕。

“滨哥你咋啥都敢答应，你看马市有个人卖化肥农药的吗？只有供销社和生产资料公司有卖的，个人倒卖计划内物质犯法你不知道？”

张海滨笑了：“谁说我是个人卖化肥？再倒腾几车库存，我就会跟刘一刀谈条件，让他办个大集体执照，有执照还犯法吗？”

刘兵看着张海滨像见鬼一样，这哥们现在咋啥都敢想？陶瓷厂领导凭啥听你的？

三次下乡就赚了六百块钱，刨除费用也能省五百多，刘兵的意思是先还二江五百，省得他背后玩埋汰的，不过张海滨不同意。

“我咋说咋做，说一周还他五百就一周后送钱，我得给刘一刀买条烟，跟他好好唠唠，让他帮咱多联系几家企业，比如副食采购供应站，还有肉联厂啥的，这也快过元旦春节了，要是能弄点副食品下乡，咱赚得更多。”

卖完大米哥俩赶车回陶瓷厂，刘卫东真去大副食买了条二参烟，他兜里的副食卷根本没花过，剩不少票。

到了陶瓷厂结完账，赵海滨先给老扑打了电话，订完货将单子交给了销售科，这才夹着烟去找刘一刀。

把自己的想法一说，刘一刀琢磨了好半天。

“海滨，昨天张科长跟我说了你的想法，你说得都对，可市里现在哪有钱给咱换设备？即使帮你办个大集体执照，也没法摆脱咱们的困境啊？”

张海滨一脸无语：“厂长，我能响应领导号召出去卖货就不错了，厂子要想活下去得集思广益，没谁规定陶瓷厂只能生产盘子碗，电闸，绝缘子不都用陶瓷？你就不能让局领导跟电业局和电厂联系一下？”

刘一刀看着张海滨频频点头：“你小子鬼点子就是多，我这就去找局领导，办集体执照和新项目的事儿一起提，你还有啥想法？”

张海滨眨眨眼：“厂长，我看你书柜里有不少关于古代瓷器的书，能借我看看吗？”

刘一刀一愣，不会却点点头：“你还对古代瓷器感兴趣，想干啥拿去看，不过看完得还给我。”

“厂长，你真了解古董？”

刘一刀一撇嘴：“你知道我为啥叫刘一刀？我家祖上在景德镇就是烧窑的，接胎写款一刀准，没两下子我能当陶瓷厂厂长？”

张海滨对着刘一刀一拱手：“以后我肯定跟厂长好好学习，我说的事您可上点心，现在这流动供销社货品越全越招人，咱厂子的库存才能尽快卖出去。”

刘一刀连连点头，给张海滨拿了本《中国古陶瓷款识》，就把他打发走了。